暴徒急急忙忙带着耶稣渡过汲沦溪,经由果园,穿出橄榄树林,进到城里,人们皆已入睡。此时半夜已过,街道寂静;但跟着他的暴徒发出的叫嚣声惊破了深夜的沉寂。救主被捆绑着,在严密的监视下艰难地走着。那些捉拿他的人却毫不在意,只是急急忙忙把他解到前任大祭司亚那的公馆里去。
亚那是当时众祭司的首脑,虽然已退休,民众因他年高望重,仍尊他为大祭司,一应事宜要先请示他,看他的指示犹如上帝的命令一般。故他必须先目睹耶稣为祭司权力的阶下囚。在审问这个囚犯时他必在场,因怕那比他经验少的该亚法办事达不到他们的目的。在这重要关头,少不了亚那的谋略、奸诈和狡猾。因为无论如何,他们必须确定基督的罪名。
基督应当在犹太公会前正式受审,但这时却先要在亚那面前预审。当时犹太的公会在罗马人管理之下,是不能执行死刑的。他们只能审问囚犯和通过判决,但必须经过罗马当局的批准才能生效。所以控告基督的罪状,必须是罗马人所承认的刑事案件;同时也必须找出一个犹太人所看为严重的罪名。在祭司和官长中有不少人信服基督的教训;只因怕被赶出会堂,才没承认他。祭司们也没有忘记尼哥底母的问题:“不先听本人的口供,不知道他所作的事,难道我们的律法还定他的罪吗?”(约7:51)这个问题曾一度破坏他们的计划,使议会不欢而散。所以亚利马太的约瑟和尼哥底母这次没有被请出席,但是或许还有别人敢出来主持正义;所以这次的审判必须布置妥当,使所有公会议员都能团结一致来反对基督。祭司们希望能确定他两条罪名:证明耶稣说过亵渎的话,犹太人就能定他的罪;再确定他扇动叛乱,罗马人就能定他的罪。亚那想先确定第二条罪名;就以耶稣的门徒和他的教训盘问他,希望从这个囚犯的口供中找到口实的材料。他想叫他讲一些话、用以证明他在成立一个建设新国度的秘密组织。于是祭司们就能把他交给罗马人,定他破坏社会治安和扇动叛乱的罪名。
基督对祭司的这个阴谋了如指掌。他否认他和门徒之间有任何秘密的组织,否认他曾在暗地里召集他们隐匿他的计划。至于他的宗旨或教训,他从来没有一点不可告人的隐事,他回答说:“我从来是明明地对世人说话,我常在会堂和殿里,就是犹太人聚集的地方教训人;我在暗地里并没有说什么,”
救主把他自己的作风和控告他之人的手段作了个对比。好几个月以来,他们紧紧地追寻着他,想使他陷入圈套,好带他到秘密的法庭前,用假见证来达到他们用正当方法所不能达到的目的。如今他们正在进行他们的计划。暴徒在半夜捉拿耶稣,又在他没有被定罪,甚至还没有被控告之前就施以嘲笑和凌辱。这是他们的手段,不是救主的作风。他们的行动是违法的。他们自己的条例规定,在没有证明人有罪之前,待人须如同无罪的人一样。可见祭司们已被自己的条例定为犯法的了。
耶稣转过来对审问他的人说:“你为什么问我呢?”祭司和官长们岂没有差奸细窥探他的行动吗?奸细岂没有把他的每句话都报告给他们吗?这些奸细岂不是每次都参加民众的集合,而把他一切的言行报告给祭司吗?耶稣又说:“可以问那听见的人,我对他们说的是什么;我所说的,他们都知道。”
这断然的回答使亚那哑口无言。他惟恐基督说出他们所要保守的秘密,所以就不再问基督什么了。亚那的一个差役看见他被基督问得无言可答,不禁怒气发作,就打耶稣的脸,说:“你这样回答大祭司吗?”
基督很镇静地回答说:“我若说得不是,你可以指证那不是;我若说得是,你为什么打我呢?”他没有一句激烈或报复的话。他镇静的回答,是从他那一颗无罪、忍耐、温和、不轻易发怒的心发出来的。
基督在虐待和悔辱之下深感痛苦。在他所造的人和他将要付无限的牺牲来拯救的人手中,他受尽了各样的凌辱。而且他所受的痛苦,是与他的完全圣洁和对罪恶的恨恶成正比例的。他忍受那些行动如同恶魔之人的审问,这在他已经是无限的牺牲了。他被一班在撒但控制之下的人所包围,是他所极难忍受的。他也知道,只要他一显神威,就能在片刻之间使那些残酷地虐待他的人仆倒在地。想到这一切,他的磨炼就愈加难以忍受了。
犹太人素来就仰望一位仪表上炫耀的弥赛亚。他们希望他能用足以克服一切的意志,一举而改变人的思潮,强迫人们承认他的至尊王权。这样,他们相信,他就可以达到高举自己的目的,也能满足他们野心的奢望。所以当基督受到侮辱的待遇时,就有强烈的试探临到他,要他显示自己的神性。只要他说一句话,或用眼睛一看,就能迫使那些BP他的人承认他为超乎君王、首领、祭司和圣殿之上的主。但要保持他所自己选择,作人类一分子的地位,这确是他很难做到的。
天上的使者每看到一件侮辱他们所爱之元帅的行动,就巴不得能前去营救他。在上帝的权柄之下,天使是全能的。古时他们服从基督的命令,在一夜之间曾杀死了十八万五千名亚述的军兵。这些天使看到基督受审时的那种不堪视听的情景,若要表示他们的义愤而将上帝的仇敌消灭,真是易如反掌。可是上帝并没有吩咐他们这样行。那能置仇敌于死地的救主,反而甘愿忍受他们的虐待。他对天父的爱,以及他在创世之前所立替世人担当罪孽的誓约,使他毫无怨言地忍受着他要拯救之人的粗暴待遇。在人性上忍受世人堆在他头上的一切咒骂和侮辱,原是他使命的一部分。人类的唯一生路就在于基督忍受世人毒辣的手和残忍的心所加在他身上的一切痛苦。
基督虽然没有给控告他的人留下口实,但仍被绑着,表明他是被定了罪的人。但无论如何,犹太权贵们必须装出主持正义的样子,必须有一种合法的审判形式。而且这审判还必须从速进行。因为他们知道民众对耶稣的尊敬,所以生怕他被捉拿的事一张扬出去,众人就会设法营救他。再者,如果审判不早日定案,立时执行,势必因庆祝逾越节而延迟一周之久。这样或许会使他们的计谋归于失败,也未可知。他们定耶稣的罪名,多半是靠暴徒的叫嚣;而这些暴徒中有许多是耶路撒冷城的流氓。如果延搁一周,则众人的情绪势必冷淡下来,并且还有发生反作用的可能。许多百姓会转而同情基督,许多人会出面作证为他辩护,把所行大能的作为公之于众。这样就必激起公众的愤恨。他们处理的方法会被认为不当,而耶稣一经释放,则必重新受到群众的崇拜了。因此,祭司和官长们决定,趁自己的阴谋未被发现之前,赶紧把耶稣交在罗马人手里。但最重要的是要先找到一条罪状。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找到什么把柄。于是,亚那吩咐把耶稣解到该亚法那里去。该亚法是撒都该人,在这一派人中,现在有许多是耶稣的死敌。该亚法自己虽是一个懦弱的人,可是他残酷无情和横行无忌的作风却与亚那一般无二。为了除灭耶稣,他不惜用任何手段。这时已是清晨,但天色还未大亮;一群武装士兵点着灯笼火把,将他们的囚犯解到大祭司那里去。当公会议员正集合时,亚那和该亚法在这里又重新审问耶稣一次,但也没有问出什么头绪来。
当会议在审判厅召开时,该亚法坐在主席的座位上。两旁坐着陪审官和那些特别关心这次审判的人。在公堂下面的平台上,有罗马士兵站立,耶稣则站在审判台前。那时厅内的人都注视着他。大家的情绪很紧张,惟有耶稣从容不迫,态度镇定。就是他周围的气氛,似乎也弥漫着一种圣洁的感化力。
该亚法一直视耶稣为他的匹敌。民众热切地听救主讲论,以及他们明明欣然接受他的教训,曾惹起这个大祭司恶毒的嫉妒。但这时该亚法望着他的囚犯,不禁为他高贵和威严的风度所感动,不由得感悟到这个人的确很像上帝。但是这念头在他心中只是昙花一现。他立刻用讥诮傲慢的声调吩咐耶稣在他们面前行一件奇事;救主像没有听见似的,默不作声。众人心里都将亚那和该亚法那种激动、凶恶的态度与耶稣镇定、庄严的风度作了对比。连这些硬着心肠的民众心中也发生一个问题:难道这么像上帝的人能被当作囚犯而定罪吗?
该亚法看出可能产生的影响,就赶紧进行审问。这时耶稣的仇敌大为困惑。他们一心想定他的罪,却不知道如何下手。犹太公会的议员原分为法利赛与撒都该两派。这两派人中存在着很深的仇恨和争执,有些论点他们不敢提出讨论,以免引起争端。耶稣很可以用几句话激起他们之间的成见,这样就能转移他们对自己的愤怒。该亚法很知道这一点,所以竭力避免引起争论。那里有许多见证人可以证明基督曾斥责祭司和文士,称他们为假冒为善和杀人的人;但是把这样的见证提出来并非上策,因为撒都该人与法利赛人激烈争论时,也曾将这类似的话用在对方身上。而且这样的见证,对那本来厌恶法利赛人的虚伪的罗马人,也不会起多大的作用。此外,还有充分的凭据证明耶稣曾置犹太人的遗传于不顾,并在言语中对他们的许多礼节表示不敬;但关于遗传这一方面,法利赛人和撒都该人又是敌对的;而且这个凭据在罗马人看来不重要。基督的仇敌不敢告他犯安息日,惟恐经过查询会显明他工作的性质。他医病的神迹若都揭示出来,祭司所想达到的目的就必归于失败。
受贿买的假证人曾控告耶稣扇动叛乱,并企图另立政权。但是他们的见证毫无根据,而且自相矛盾。在检查之下,他们自己也否定了自己的见证。
基督在早期传道时曾说:“你们拆毁这殿,我三日内要再建立起来。”他是在这个预言的比喻中,预先说明自己的死和复活。“耶稣这话,是以他的身体为殿。”(约2:19,21) 但犹太人却按字面来解释这句话,以为耶稣是指着耶路撒冷的圣殿说的。在基督的一切言论中,除了这句话以外,祭司们找不到任何控告他的把柄。他们想藉着歪曲这句话来寻得可乘之机。马罗人曾从事重建圣殿和修理圣殿的工作,并且常因此而感自豪;任何诬蔑圣殿的举动必要惹起他们的愤怒。惟有在这一点上,犹太人、罗马人、法利赛人和撒都该人倒是能意见一致的;因为他们大家都对圣殿表示非常的尊敬。在这一点上他们找到了两个证人,他们的见证并不像其他的假见证那么自相矛盾;其中被贿买来控告耶稣的一个见证人说:“这个人曾说:‘我能拆毁上帝的殿,三日内又建造起来。’”基督的话就这样被他歪曲了。如果他们照着他原来所说的话报告出来,连公会也不能藉此来定他的罪。若像犹太人所说的,耶稣不过是个人,那么,他的话也只能说他没有理性和夸大其辞而已,不能被曲解为犯了亵渎的罪。他的话虽经假见证人歪曲之后,罗马人在其中也看不出足以定他死罪的凭据。
耶稣忍耐地听着这些自相矛盾的见证,没有为自己申辩半句。最后那些控告的人困惑、混乱、发狂了。这一场审问并没有头绪,他们的计谋看来是失败了,弄得该亚法无计可施。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招,他必须迫使基督定自己的罪。于是大祭司从他的审判席上站起来,怒容满面,情绪紧张;他的声音和态度表明假使可能的话,他就要把他的囚犯当场除灭。他喊着说:“你什么都不回答吗?这些人作见证告你的是什么呢?”
耶稣一言不答。“他被欺压,在受苦的时候却不开口,他像羊羔被牵到宰杀之地,又像羊在剪毛的人手下无声,他也是这样不开口。”(赛53:7)
最后该亚法向天举起右手,用严肃起誓的方式对耶稣说:“我指着永生上帝叫你起誓告诉我们,你是上帝的儿子基督不是?”
对于这个要求,基督不能再保持缄默了。静默有时,言语有时。他至此没开过口,直到直接被质问时。他知道回答了,此时自己必死无疑。但这要求是由全国所公认为最高的权威,且是奉至高者的名而发的。基督必须对律法表示应有的尊敬。
更有甚者,这也涉及他自己与天父的关系。他必须清楚地声明自己的身份和使命。耶稣以前曾对门徒说过:“凡在人面前认我的,我在我天上的父面前也必认他。”(太10:32) 如今他用自己的榜样重述了这个教训。
当时每个耳朵都在倾听,每一双眼睛都注视着他的脸。他回答说:“你说的是。”当他接着说下去时,似乎有一道天上来的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说:“然而,我告诉你们,后来你们要看见人子坐在那权能者的右边,驾着天上的云降临。”
基督的神性一时透过他的人性闪耀出来。大祭司在救主锐利的目光之前胆战心惊。基督的神色似乎洞察他隐藏的意念,刺进了他的内心。在他有生之年,他永不能忘记上帝的儿子那洞察人心的一瞬。
耶稣说:“后来你们要看见人子坐在那权能者的右边,驾着天上的云降临。”基督在这些话中,把当时的情景调转过来了。他是生命和荣耀的主,必坐在上帝的右边。他必作全地的审判者,凡经他判决的事,再无申诉之余地。那时,一切隐藏的事都必在上帝圣颜光照之下显露出来,各人要照他的行为受审判。
基督的话使大祭司吃了一惊。该亚法想到,有一天死人要复活,都站在上帝的审判台前,照他们的行为受报应,他就恐惧起来。他不愿意相信,将来他要照着自己的行为受裁判,忽然间那最后审判的全幅情景都浮现在他脑际。一刹那间,他看见坟墓把其中的死人,连同他所希冀永远隐藏的秘密全都交了出来,这对他的确是一幅可怕的景象。一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站在那永远的审判者面前;基督看透万事的眼目,正在洞察他的内心,并揭露了他认为已是和死人一同埋葬了的秘密。
这一幕景象,随即从大祭司的想象中消逝了。同时,基督的话触怒了这个撒都该人。该亚法向来否定复活、审判和来生的道理,这时他着魔似地发怒如狂了。他能让这个阶下囚反对他所最重视的理论吗?于是该亚法便撕开他的衣袍,不让众人看穿他掩饰不住的恐惧,并示意不必再行审问就可以定这个人犯了亵渎的罪。他说:“我们何必再用见证人呢?这僭妄的话,现在你们都听见了。你们的意见如何?”于是众人定了他的罪。
该亚法撕开衣服是出于内心的感悟与情感的冲动。他因自己一时相信了基督的话而自怨自恨,且发怒如狂。他没有因深深地认识真理而撕裂自己的心肠,并承认耶稣是弥赛亚,反而撕开他祭司的衣服来表示坚决的抗拒。他这个举动关系重大,而该亚法却一点也没有看出它的意义。他想用这个举动来影响陪审官员定基督的罪,殊不知正定了自己的罪。根据上帝的律法,他已不配再担任祭司的职任了。他已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大祭司是不可撕裂自己的衣服的。按照利未人的律法,这样作的就必被判死刑。无论在任何时机,任何情形之下,祭司都不可撕裂自己的衣服。按犹太人的风俗,在亲友去世的时候,用撕裂衣服来表示悲哀,但祭司是不许照这风俗行的。关于此事,基督曾给摩西明白的指示。(见利10:6)
凡祭司所穿戴的必须是完全而没有瑕疵的。这些华丽的圣衣,象征那一切预表所指的真体耶稣基督。祭司在服装和态度上,在言语和精神上,若不是完全的,就不蒙上帝悦纳。上帝是圣洁的,他的荣耀和完全必须在地上的礼节中表明出来。所以,惟有完全的礼节才能正确地代表天上礼节的神圣。有罪的人原可以撕裂心肠来表示谦卑痛悔的心,这是上帝所重看的。但是祭司的衣服是不可以撕裂的,因为这样就要损毁天上事物的象征。大祭司若敢穿着撕裂的衣服执行圣职,从事圣所中的礼节,他就要被看为已经与上帝隔绝。他既撕裂衣服,就丧失了代表的身份,上帝也不再承认他有资格供圣职。该亚法所采取的这个举动,是出于情感的冲动和人性的软弱。
该亚法撕裂自己的衣服,就是废弃了上帝的律法而随从了人的遗传,当时有一条人为的律法规定遇有亵渎的事,祭司可以撕裂衣服来表示对这罪恶的憎恶而不算为有罪。这样,人立的规条就废弃了上帝的律法。
当时大祭司的一举一动都为群众所注意,所以该亚法想借实际行动来显出自己的虔诚。但在这次举动上他归罪基督,实在是辱骂了上帝所说“他是奉我名来的”一位(出23:21)。可见他自己倒是犯了亵渎的罪。上帝虽已经定了他的罪,他却还敢宣判基督犯了亵渎的罪。
该亚法撕裂自己衣服的举动,正足以说明犹太国今后在上帝面前所有的地位。这曾一度蒙上帝特别恩待的子民,正在自动地与上帝隔绝,快要成为上帝弃绝的百姓了。及至基督在S字J上喊叫“成了”(约19:30),圣殿的幔子裂为两半时,那神圣的守望者就要宣布,犹太人已经拒绝了一切表号所代表,以及一切影儿之真体的主。以色列与上帝分离了。此时该亚法倒不妨撕裂他的圣袍,因这圣衣原表明他是真的大祭司的代表;但此时这衣袍对自己、对犹太人已不再有任何意义了。大祭司倒不妨撕开他的衣袍,来为自己和犹太国表示慌恐战栗吧。
犹太公会宣判耶稣犯了该死的罪,但这本身又犯了犹太人的一条律法,不可在夜间审问犯人。合法的罪案必须在白天,并在公会全体会议之前判决。虽然如此,这时他们却把救主当作已经定了罪案的囚犯,交给下流卑鄙的人去侮辱并虐待。大祭司的公馆四面有露天的院子,那里有士兵和民众聚集。耶稣被带出来,经过这院子直到卫兵室,在各方面他都遇到人拿他自称是上帝儿子的话来讥诮他。他自己所说的“坐在那权能者的右边,”和“驾着天上的云降临”的话,也被人用来嘲笑他。当他在卫兵室等候正式审问时,他一点也没有受到保护。那些愚昧无知的暴徒,看见他曾在公会前所受的虐待,也就更毫无顾忌地暴露他们性格中一切撒但般的邪恶。基督那高贵、上帝般的风度倒激起他们如癫如狂的怒气。他的温柔,他的无辜和庄严的忍耐,反而使他们充满由撒但而生的仇恨。怜恤和公平,他们都置之不顾了。从来没有犯人遭受过像上帝儿子所受的那么惨无人道的虐待。
但是,那使耶稣心碎的更残酷的痛苦和加在身上最沉重的打击,还不是仇敌的手能给他的。当基督在该亚法面前遭受非法审讯时,他自己的一个门徒竟否认了他。
耶稣的门徒在客西马尼园内离弃了他们的夫子之后,其中有两个冒着险,远远地跟着那解送耶稣的暴徒。这两个门徒就是彼得和约翰。祭司们认出约翰是尽人皆知的耶稣的门徒,所以让他进到大祭司的院子里,希望他看到夫子所受的屈辱,就不再相信这样的人是上帝的儿子了,约翰替彼得讲了讲情,彼得也进去了。
这时天将破晓,是夜里最冷的时候,所以院子里生着火。有一群人围着烤火,彼得也大胆地同他们挤在那里。他不愿意人认出自己是耶稣的门徒,所以装作漫不经心地混在众人当中,希望别人当他是个捉拿耶稣的人。
但熊熊的火光照着彼得的脸,那看门的使女仔细地把他打量一番。她记得这个人曾与约翰一同进来,现在又见到他脸上沮丧的神色,心想:他或许是耶稣的门徒。这个使女是该亚法家里的一个用人,她很想知道彼得的根底。于是她对彼得说:“你不也是他的门徒吗?”彼得一时惊慌失措,众人当时都望着他。彼得假装不明白她的话,但那使女一直向周围的人说,这人是耶稣一伙的。彼得觉得不能不回答了,便发怒说:“女子!我不认得他。”这是彼得第一次不承认耶稣,立时鸡就叫了。可怜的彼得啊!这么快就羞辱了你的夫子,这么快就否认了你的主!
门徒约翰进入审判厅时,没有想隐瞒他是跟从耶稣的人;也没有杂在那些辱骂他夫子的人群当中。别人也没有质问他,因为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使别人猜疑他。他找到一个僻静的墙角,是暴徒注意不到的地方,这就是他可能离耶稣最近的地方了。在这里他能看见并听到他的主受审讯时的情形。
彼得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就置身于仇敌的势力范围之中,成为容易受试探的目标,假使要他为夫子争战的话,他必是个勇敢的战士;但当一只藐视人的手指着他时,他却显得是个懦夫了。许多不怕为他们的主积极争战的人,常因讥诮而否认了他们的信仰。他们与应该避免的人为伍,就自处于试探之中。这无异于请仇敌来试探他们,使他们在言语和行为上犯一些在其他情况之下决不至犯的错误。今日的基督徒因为怕受痛苦或怕受侮辱而隐瞒自己的信仰,否认了主,这与在审判厅里的彼得没啥区别。
彼得想在表面上显出不关心他夫子受审的事,但当他听见那残忍的讥诮,并看见主所受的侮辱时,心中不胜悲痛。而且他想到耶稣竟肯忍受这样的待遇,甚至羞辱自己和他的门徒,心中不胜骇异而恼怒。但为了掩饰真实的情绪,他就与那些BP他的人一同说些不适当的戏言。可是他的态度很不自然。他的行动既是虚伪的,所以讲话时虽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却不能抑制那因堆在他夫子头上的侮辱而感到愤怒。
他又被人注意到了,又有人说他是耶稣的门徒。这次他发誓声明:“我不认得那个人。”然而他还有一次机会承认主。过了一小时,有大祭司的一个仆人,是被彼得削掉耳朵的那人的亲属,问他说:“我不是看见你同他在园子里吗?”“你真是他们一党的!因为你是加利利人。”“你的口音把你露出来了。”耶稣的门徒是以言语纯洁着名的;彼得听了这些话,就勃然大怒。这时彼得为要彻底欺骗询问他的人,并证明自己虚伪的身份,就发咒起誓地不承认他的夫子。立时鸡叫了第二遍,这一次彼得听见了,就想起耶稣对他所说的话:“鸡叫两遍以先,你要三次不认我。”(可14:30)
当那低劣的咒语还在彼得口里,那尖锐的鸡鸣还在他耳中时,救主从横眉怒目的审判官前转过身来,正面望着这个可怜的门徒。同时彼得的眼睛也恰好看到了他的夫子。在耶稣那温和的面貌上,彼得看出深切的慈悲和忧伤,却没带一点怒容。
彼得一看到主的青灰、痛苦的面容,痉挛发颤的嘴唇和那慈悲宽恕的神色,犹如万箭钻心。他的良心觉醒了,记忆力恢复了。彼得想起在短短的几小时之前,他还扬言和他的主一同坐牢,一同舍命。他想起当救主在楼房里告诉他,今天夜里他要三次不认主时,他心中是何等的不服。彼得刚才声明他不认识耶稣,可是现在他在极度悲痛中看出他的主是如何认识他的为人,如何正确地洞悉他的内心,而他竟不知道自己的虚伪。
彼得的思潮翻腾起来,救主的亲切怜悯,他的仁爱宽容,以及他对犯错误的门徒所有的温柔的忍耐,这一切他都想起来了。他回忆起来了。他回忆救主的警戒,“西门!西门!撒但想要得着你们,好筛你们像筛麦子一样。但我已经为你祈求,叫你不至于失了信心。”(路22:31,32)又想到自己的忘恩负义,背信弃义,就非常自怨自恨。于是他再向他的夫子望了望,只见一只亵慢的手举起来打夫子的脸。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的心碎了,他从审判厅冲出去了。
他不知道,也不管往哪里去。在黑暗中,踉跄前行,后来才知道自己到了客西马尼园。几小时前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满面血污,并因剧痛而痉挛的圣颜,又呈现在他眼前。他痛心地回忆耶稣曾在这里独自祷告、哀哭、挣扎,而那些在磨炼的时候应当与他患难与共的人,却全都睡着了。他想起救主严肃的忠告:“总要警醒祷告,免得入了迷惑。”(太26:41)他又看见审判厅中的景象。他知道自己在救主的屈辱和忧愁之外,又给他加上最沉重的打击。想到这里,使他破碎的心倍受非刑,于是彼得俯在耶稣向天父惨痛地倾吐心意的同一地点,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
当初彼得在耶稣嘱咐他警醒祷告时,他却睡着了,这就是使他犯罪的原因。众门徒因在那紧急的关头睡觉,都遭受了很大的损失。基督知道他们必经火炼的试验。他知道撒但将如何设法麻痹他们的知觉,使他们对面临的试验毫无准备;耶稣警告他们的原因就在于此。如果彼得在园中的几个小时用来警醒祷告的话,决不至于倚靠自己微薄的力量,也不至于不认他的主。如果众门徒在基督受苦的时候和他一同警醒,他们就可以为主被钉S字J有所准备;他们就多少能领会主所受非常惨痛的属灵性质,也能回忆他预先告诉他们的关于他受苦、受死和复活的话了。在那最黑暗时辰的忧伤之中,就会有一线希望来照亮他们的黑暗,支持他们的信心了。
一到天亮,犹太公会就召集会议,耶稣又被带到会议室中。他曾说自己是上帝的儿子,他们就拿他的话作为控告他的把柄。但是他们不能在这一点上定他的罪,因为有许多议员在夜里开会时没有出席,没有听见他说这句话。而且他们知道在罗马的法庭上,这句话是不足以定他死罪的。可是如果他们都能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他们或许可以达到目的。他们可以把他自称为弥赛亚的话曲解为制造叛乱的政治活动。
他们说:“你若是基督,就告诉我们。”但基督仍不作声。他们继续用问题逼他。最后他用悲伤痛苦的声调回答说:“我若告诉你们,你们也不信;我若问你们,你们也不回答。”但是为要使他们无可推诿,他加上了一个严肃的警告说:“从今以后,人子要坐在权能者的右边。”
他们便异口同声地问他说:“这样,你是上帝的儿子吗?”他对他们说:“你们所说的是。”他们喊着说:“何必再用见证呢?他亲口所说的,我们都亲自听见了。”
这样,犹太当局第三次定了耶稣的死罪。现在他们认为,只要罗马人批准这个罪状,并把他交在他们手中就成功了。
基督受的第三次侮辱和戏弄,甚至比以前在无知的暴徒手下所受的更难堪。这样的侮辱是当着祭司和官长们的面,并经过他们的同意而作出来的。这些人已经丧尽了一切同情或人道。但他们的理由既不充足,不能驳倒基督的话,就拿出其他的武器来,就是历代以来一切顽固守旧的宗教权威者用以处置其所认为叛教分子的武器痛苦、虐待和死刑。
法官宣布耶稣罪状之后,众人就像撒但一样疯狂起来了。他们呼喊的声音犹如猛兽之怒吼。他们向耶稣冲过来,喊道:他是有罪的,把他杀死!如果没有罗马兵丁保护的话,耶稣就活不到被钉在髑髅地S字J上的时候了。若没有罗马当局出来干涉,并用武力弹压暴徒,他就要在法官面前被他们活活地撕碎。
异邦人看到犹太人毫无人道地对待一个无任何罪证的人,很是愤慨。罗马人的官员声称,犹太人宣布耶稣的死刑,触犯了罗马的统治权,而且连犹太人的律法也不许单凭人自己的口供来定他的罪。他们的干涉暂时缓和了这场风暴。但犹太人的领袖们既无恻隐之心,更无羞耻之感。
祭司和官长们不顾自己地位和体统,竟用龌龊的话语来辱骂上帝的儿子。他们拿他的出身来挖苦他。他们声称,他既然擅敢自称是弥赛亚,就该受最屈辱的死。同时有最下流的人,用最卑鄙的方法来侮辱救主;他们用一件破旧的衣服蒙在他头上,又用拳头打他的脸,说:“基督啊!祢是先知,告诉我们打你的是谁?”当他们把衣服拿开时,一个卑贱的匪徒吐了口唾沫在他脸上。
当时有上帝的使者在场,他们把侮辱他们所爱之元帅的每一表情、每一言行,都记录下来了。将来总有一天,这些凌辱基督并吐唾沫在他恬静而发青的脸上的匪徒,必要看见他脸上发出比太阳更为灿烂的荣耀。
(本章根据: 太26:57-75; 27:1; 可14:53-72; 15:1;路22:54-71;约18:1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