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曾经问一位教基督教历史神学的教授，神学家加尔文在瑞士牧养教会时，是怎样传福音的。他没有直接回答，笑笑说，那时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民众都是基督徒。他的意思是，加尔文没有太大必要向他周遭的人传福音。当然，能到达这样的境界，是前辈传福音的功效。

欧美有不少民意调查机构，收集与研究百姓宗教信仰与教会兴衰的情况。因为这些民意调查的主要方法是电话问答，而在电话中接受调查的人为了面子，不一定说真话，所以这些数字有所夸张。在我们解读这些数据时，心中要打一个折扣。例如，多种民意调查资料显示，今天的美国，有40% 的人参与每星期的教会敬拜。但是，社会学专家们在对照分析20万家教会的会众资料后，发现实际参与敬拜的人数只有18-22%。所以，欧美教会的衰退的情况比资料显示的更为严重。[1]

从瑞士的教会开始

今天，和其他欧美国家一样，瑞士的基督教会也是衰败有余，复兴无望。到了20世纪后期，这种变化已进入激烈状况。根据2018瑞士联邦统计局资料，瑞士人中有基督教会背景的，从1980年的94% 降到2016年的66.9%，包括(罗马)天主教36.5%，瑞士改革宗24.5%，其他基督教会5.9%。(非基督教比数：伊斯兰教5.2%，犹太教0.3%，其他宗教1.4%，无宗教24.9%)。

天主教在瑞士各基督教派中占半数以上，罗马教会看好瑞士，依据传统，梵蒂冈城训练有素的保安部队都要从瑞士人中选拔。今天，瑞士天主教徒不再看好教会。据华尔街日报报道，瑞士天主教徒每周至少做一次弥撒的，在1995-2000间，只有23%;在2005-2008间，下滑到17%。

欧洲教会的景况

接下来，我们看整个西欧。下面的皮佑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2017年的表格表达了传统西欧基督教国家的现状。

最左面一行，有国旗代表国家，不必翻译。表中三行数据分别是：基督徒参与教会活动的，基督徒不参与教会活动的，和无宗教信仰的人数比例。

基督徒参与教会活动的，最多的是教会历史悠久的意大利(40%);加尔文的瑞士居中(27);人口较多的国家，包括加尔文的祖国法国，都在20%上下：法(18)、德(22)、英(18)、西(21);至于北欧国家，10% 都保不住了。

把表上左面两行数字加起来，传统的基督教国家，大多数人都自称是基督徒。但是，最令人惊讶的是，超过半数基督徒都不去教会。例如意大利，人口80%是基督徒，但是其中一半(40%)不去教会。又如芬兰，全国人口的77%都是基督徒，但是全国只有9% 的人去教会。

美国教会的景况

美国总统威尔逊：“美国生来是一个基督教国家。”(Woodrow Wilson: “America was born a Christian nation.” 1917)

美国总统奥巴马：“我们不认为我们是一个基督教国家。”(Barack Hussein Obama: “We do not consider ourselves a Christian nation.”2009)

虽然两位相隔近一个世纪的总统，说的是美国“是”或“不是”基督教国家，但一个国家的信仰状况的兴衰，和这个国家的教会兴衰，是大有关系的。

美国的主流教会(Mainline Protestant)，例如路德宗、长老会、卫理公会、圣公会等，因为都源出于欧洲，所以他们目前景况和欧洲十分相似。

但是，从总体看，美国教会的衰退没有欧洲教会那么明显，为什么?从18世纪开始，美国有一股“土生土长”的教会，统称为福音派教会(Evangelical Protestant)，他们在教会衰退浪潮中，没有随波逐流，坚持圣经真理，是欧美教会全面退化情况中可靠的火墙。(参考附录：美国福音派教会的特点)

仔细了解的话，不少传统的宗派里面，因为教义的差异，也有“传统派”和“福音派”两股。例如路德宗、长老会、卫理会里面又分出了“福音路德宗”、“福音长老会”、“福音自由卫理会”等。可惜这些“福音”支会很快都变质了。

美国芝加哥大学着名的“国家民意研究中心”(National Opinion Research Center)在1972年发起了年度“基本社会调查”(General Social Survey -- GSS)。他们研发的“美国人之宗教鉴别”(Religious Identification of Americans)图表显示，美国主流教会的比例，从1972年的29%降到2016年的10%。但是，福音派教会的比例，同一时期，从18%增加到24%。

美国福音派基督徒十分关心政治，希望政府政策不要偏离圣经的原则。所以，从联邦到地方，他们的选票对政客有相当的约束力。从上面的表格，我们可以看到，在社会文化政策比较保守的里根与老布什总统时期，福音派比例从22% 升到30%(1993);但是，在自由派克林顿和奥巴马总统当政时期，下降到24%(2000)。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从克林顿时期开始，世俗化加速，无宗教信仰人数比例从9%直升到22%。

我们还注意到，美国主流教会与无宗教群体人数比例在2004年交叉后，分道扬镳，越走越远。唯有以圣经为生活权威的福音派教会，在自由主义风浪困境中抗住大旗，没有被淹没。[2]

美国天主教景况

以上芝加哥大学研究报告中没有提到美国基督教中的重要一股：罗马天主教。有一个原因是，美国人自认为是天主教徒的比例多年没有太大变化，从1955年全国人口的24%，降到2017年的22%。但是，这些天主教徒参与教会敬拜的比例却延续下滑。盖洛普调查资料显示，1955年，四分之三的天主教徒，不分年龄，都去教会敬拜。到了2017年，降到半数以下，30岁以下年轻人只有四分之一去教会。

美国教会衰退的原因

欧美世俗化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我们比较熟悉的美国教会的情况，我们先从美国说起。

曾经是里根总统高级顾问的政治评论家布坎南(Patrick Buchanan)认为美国已经非基督化了(de-Christianized)。他指出几点原因：

1.从美国最高法院最高法官华伦(Earl Warren，1953-69)时期开始，最高法院从学校和公共场所清除基督教，美国民众束手无策，世俗革命风行无阻。

2.反基督教的社会中坚分子占领了文化高地，包括艺术界、着名高等院校、流行文化、新闻界，从电影、书籍和杂志等媒体，攻击基督教信仰与道德。

3.以二战后的婴儿潮(baby boomer)涌进大学为标志，1960年代的社会革命和“在泥潭里打滚”的流行音乐文化势不可挡，到了克林顿(Bill Clinton)总统时期成为美国的统治性文化。

面对这样的潮流，许多教会不知所措。也有些电视布道家乘势而起，吸引了百万粉丝，结果不能抵挡钱色诱惑，身败名裂。

此般“文化革命”的后果是：离婚率高达50%，未婚或私生率(out of wed lock)到达40%。此外，吸毒率、退学率、和犯罪率和监禁率都创造历史记录。尽管医学进步，性感染疾病却蔓延失控。

布坎南说，基督教所退出的阵地，个人主义、物质主义和享乐主义取而代之。和罗马帝国后期的“面包与马戏”(bread and circuses)的文化内容相比，美国现代文化的内容是“性、毒品和摇滚乐”(sex,drugs and rock)。

西方文化与文明都深受基督信仰的影响。以历史为证，基督信仰的衰落，导致西方文化与文明和这一代人衰落。新的部落带着他们的偶像假神就接踵而来，占据这片空地。

欧洲教会衰退的原因

美国基督教衰退的原因都可以套用到欧洲。 社会文化道德的演变，例如性开放、同性婚姻、吸毒纵欲等，美国好像是欧洲的孪兄弟，后脚跟前脚，步欧洲之后尘。

因为欧洲基督教的历史比美国长得多，我们只需回顾历史，就能看到欧洲是怎样把美国“带坏”的。

欧洲基督教近2000年教会内部有过的争议与风波，包括500年前的宗教改革，都没有影响到信徒的信仰基础。到了19世纪，有两件事改变了人的思维方式、世界观和信仰基础。

1.因为达尔文主义的发展与普及，欧洲人所信奉的超自然的造物主被无目的的自然规律所代替;从此人不再需要上帝，久而久之，人人都成了上帝。后来，马克思将达尔文理论运用到政治经济领域，影响格外深远。

2.从德国发源的圣经批判学与无教义的自由神学抬头，动摇了以圣经真理为本的基督教信仰。

到了20世纪60年代，美国人从“上帝已死”的流行观念中醒悟过来，神学教育也逐步回归圣经。

欧美教会衰退之前景

教会的前景取决于青年一代的宗教信仰。法国和英国的两家天主教学校一同研究欧洲国家和以色列16-29岁年轻人的宗教信仰景况。他们2018年发表的图片含有丰富的参考资料。

英国《每日邮报》(Daily Mail)将图中最右面淡灰色部分“无宗教信仰”人数比例归纳为图表。欧洲主要传统基督教国家，年轻人半数以上都没有宗教信仰：西班牙55%，丹麦60%，法国64%，英国70%，荷兰72%，瑞典75%。500年前的宗教改革先驱胡斯的家乡捷克，91%年轻人都没有宗教信仰。研究学者用以色列作对比，因为那里99%的人都有宗教信仰(犹太教78%，伊斯兰教20%)。

美国是一个受基督教影响很深的国家，所以，你问一个美国人他的宗教背景，大多数会说是基督教。但是，美国年轻人已经开始离开他们的家庭信仰。根据美国公众宗教研究所 (Public Religion Research Institute，PRRI) 2016年统计，无宗教信仰的人数70岁以上的占12%，50-59岁的占18%，30-39岁的占29%，18-29岁的占38%。

值得注意的是，(根据PRRI数据)，美国年轻人在不同宗教信仰群体中所占的比例：30岁以下的人，在伊斯兰教中占 42%，在印度教中占36%，佛教中35%的人为30岁以下，无宗教者中有34%的30岁以下的人。而美国的传统基督教，30岁以下的白人信徒只占美国天主教的11%，福音派基督教的11%，主流基督教的14%。

因为美国人口多数是白人，这些数字可以代表美国基督教会的趋势。

后语

圣经记载，以色列人的领袖约书亚去世后，“那世代的人也都归了自己的列祖。后来有别的世代兴起，不知道耶和华，也不知道耶和华为以色列人所行的事。”(士师记2:10)

欧美教会之衰退非一日之寒。民意调查统计资料虽然有所夸大，倒也道破现实。“上一代”美国人(50-59岁)18%的人没有宗教信仰，美国还算是一个所谓的基督教国家。“这一代”美国人(18-29岁)38%的人没有宗教信仰;美国从一个基督教国家变成了一个(奥巴马总统心目中的)非基督教国家。等到“这一代”美国人培养出他们的“下一代”，美国是否会变成一个无神论国家呢?

后注

[1] David T. Olson，The American Church in Crisis: Groundbreaking Research Basedon a National Database of over 200,000 Churches (Zondervan, 2008). C.Kirk Hadaway and Penny Marler,“How Many Americans Attend Worship Each Week? AnAlternative Approach to Measurement”, The Journal for the Scientific Study of Religion, August 2005.

[2] 近年来，以非、亚、南美移民为主体的福音派教会也在欧洲屡屡兴起，值得关注。